我已经决定吃喜欢的东西,过短命的人生了。

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

.这首诗开的脑洞,异地双箭头,清汤寡水得像挂面




.北风卷地白草折,胡天八月即飞雪。

 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

 

当天色开始变红,刮起西北风,第二天就会下雪。

妖狐打开窗帘,隔着一层玻璃,外面是一个纯白的世界。

昨天还光秃秃的树枝上,覆盖着雪白厚实的一层,可不就像那满树的梨花,美是真的美,冷也是实实在在的。

他换上一双加绒雪地靴,站在楼下给那棵大树拍了照,发到朋友圈。

【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】

两分钟后,有人赞了那张照片,大天狗。

妖狐嘴角上扬,好像刮骨寒风也变得没那么冷,他裹紧围巾带好口罩,现在是早上十点,大多数人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,妖狐这边才算是真正的天亮。

满地的积雪,车不好开,妖狐慢悠悠走到地铁站,特警戒备森严。

地图上的十几厘米,版图上的数千公里,这些距离,都比不上隔了一层皮一层骨的心。

到了单位,照例要扫雪,这活妖狐干了有十几年,早就烦不胜烦,第一次说给大天狗听,他问妖狐的家乡是不是真的像诗里写的那样,八月份就会下雪,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生生长出探寻与好奇。

幸好不是问他们是不是要骑骆驼上学,女孩儿都叫古丽。

妖狐说八月份倒是没下雪,只不过冬天来得很早,大概十月就开始降温。

不过转念一想,谁知道呢,也许千年前,诗人的那个年代八月真的会下雪,也许他住的海拔比较高。

大天狗跟他抱怨梅雨季。

妖狐说梅雨季听起来多浪漫,一川烟草,满城飞絮,梅子黄时雨。

“诗人们为了平仄什么都写得出来,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
嘴上这么说,却没见他停下看书的脚步。

大天狗喜欢看怒发冲冠大江东去,人长得宽肩长腿五官深邃,妖狐从小看惯了洋娃娃似的少数民族,第一次见到大天狗还是惊艳,以为他是混血儿。

大天狗也以为妖狐是江南人。

才子佳人,白衣卿相。

大天狗脑子里的婉约词寥寥可数,第一次见到妖狐就祭出了压箱底。

或许是那天阳光正好,暖风熏人醉罢。

 

.散入珠帘湿罗幕,狐裘不暖锦衾薄。

 将军角弓不得控,都护铁衣冷难着。

 

不用等到梅雨季,刚入冬,妖狐就体会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。

家乡的冬天有暖气,在屋里可以把外套脱了,在学校,只有寥寥几个教室有空调,还不一定开,妖狐觉得自己穿得够多,带上了手套,一节课下来,手指不愿意从口袋里拿出去,脚时不时动一下,免得发麻。

大天狗冬天不带手套,他把妖狐的手套戴在手上,有些挤,等他把手套戴得温暖,再让妖狐重新戴回去。

后来,看到女生们带暖宝宝上学,他们才后知后觉。

这里的冬天还总是下雨。

跟雪不同,雪不会马上化,但雨本身就是湿的,打在身上的感觉,妖狐总算知道了网上说南方的冬天是魔法攻击是怎样一种滋味。

湿冷的气息好像甩不掉挣不开,穿得多作用也不大,它是由内而外的冷,不是衣物能隔绝的,得靠自身的温度。

妖狐穿着大衣抱着暖宝宝跟待在北方的朋友视频,镜头里,他们穿着短袖。

“让你跟我一起来这边,你偏不,现在知道滋味了吧。”

发小对着他龇牙咧嘴,还吃了个冰激凌挑衅。

他回头,看着往他被子里塞暖宝宝的大天狗,冲着镜头一笑。

“你呢,今年有没有舔铁门?”

对面的夜叉喊着再见和友尽,妖狐在这边喝下一口热水,说绝交前记得先给他拍个下雪的视频发过来。

第二天,妖狐在暖呼呼的被子里醒来,叫了大天狗过来看他手机上下雪的视频。轻飘飘的,像一片片棉花糖,把天与地染成一个童话世界,一切都美得不像话,除了夜叉的碎碎念。

大天狗难得露出了孩子般的表情,妖狐把笑意留在肚里溢出眼角,想象他站在雪地里的样子,那么长的睫毛,说不定能撑住一片雪花。

大天狗看着视频出神,妖狐看着他出神,他很想说,放假我带你回家看雪。

终究是没说出口。

有一次,拍摄任务是在戈壁腹地,妖狐长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到南疆。

沙漠被太阳晒得干燥,草如飞蓬,没有见到北归的大雁,倒是有不认识名字的蜥蜴,不怎么怕人,睁着一双咕噜噜转的大眼睛看着摄像机。

晚上他们就在沙漠里扎帐篷,听着同去的教授讲故事。沙漠里昼夜温差大,晚上下了露水,很凉很沁,那天他睡得很好,梦里依稀回到了江南。

刚毕业回家,希望家乡也有那些南方的东西,时间久了,竟不希望在这里看到它们,好像不看到,那段记忆就专属他一个人,揣在怀里放在心里,谁也无从分享。

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自私的。

 

.瀚海阑干百丈冰,愁云惨淡万里凝。

 中军置酒饮归客,胡琴琵琶与羌笛。

 

妖狐的家,坐火车要坐两天两夜,他第一年坐了,跟家里说想体验一下春运,终于到家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掏空,出了站口风雪吹了一脸,火辣辣的,才想起这里已经不是湿润的江南。

速度慢一点,江南的烟雨好像就能留住多一些,其实都是错觉,孤帆远影,该离开的还是马不停蹄。

当初父母送他上学,他没有什么离愁别绪,想家的情绪也很少,主要是想吃某样家乡小吃的时候会有乡愁,大多数时候,他算是如鱼得水。

在学校,他不管吃什么都习惯性分给大天狗一口,买了冰淇淋递过去,被夜叉啃了大半才想起自己这是回家了,后者因为一次独吞太多冰淇淋,嘴巴发麻。

他们坐在临街的店里喝奶茶,奶茶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奶皮,咸的,口感馥郁。在学校门口的小店,他第一次喝到甜味的奶茶,从小喝奶长大的孩子,对奶香很敏感,但谁说去喝奶茶就一定要纠结手中的饮料是鲜奶煮的还是奶粉冲的。

他喝了他家乡的口味,能不能离他更近些?

还有甜豆腐花。

带着冰渣,吃下去清甜冰凉,妖狐爱惨这个味道,一口气喝了好几碗,晚上回去闹肚子,大天狗给他烧热水,后来再带他去,被勒令只能喝一碗。

他回家,家里给他准备了烤羊腿,撒上孜然和辣椒末,香气扑鼻。

一次去郊游,他自告奋勇给大家烤羊肉,同样的手法同样的香料,吃下去味道截然不同。

他去过大天狗家,没有期待的青石板小路,是一个很简洁现代的小区,他家里没人,两个人都不会做饭,大天狗为了尽地主之谊,在厨房小心翼翼做了碗面,没有浇头,撒了些香菜的挂面。

妖狐的工作经常没什么规律可言,让他的胃不知不觉落下毛病。晚上疼得在床上抱着被子,无比想念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。

像大天狗没有焦香油亮的烤羊,妖狐也没有清汤寡水的阳春面。

 

.纷纷暮雪下辕门,风掣红旗冻不翻。

 轮台东门送君去,去时雪满天山路。

 

因为工作的原因,他得四处跑,去过北方的更北方,在零下四十多度的地方,冷已经不能叫冷了,得叫疼。厚雪没膝,在雪地上艰难留下的脚印,迅速被大雪重新覆盖。

穿羽绒服的时间,总是很长。

二月底,又下了一场大雪,第二天放晴,令全市司机闻风丧胆的某条主干道尽头,一抬眼便能看到雪山。

窗含西岭千秋雪。

不远处的工厂,烟囱里冒着白烟,接连碧天,万里无云,白烟如白云。

街道两旁的树还光秃秃的只有密密的枝丫,南方的大树,叶子都没落,葱葱郁郁。

他随手拍了张照,他坐的车和旁边的车,停在路口的红路灯前,在宽宽的马路上像小船,驶向雪山,驶向远方。

离开的时候,大天狗送了他一罐茉莉花茶,他特意买了个透明的玻璃茶壶去泡它,看团成珍珠似的茶叶在水中舒展开,喝进嘴里,唇边舌尖都是小楼春雨的味道。

他给大天狗寄牛肉干,因为他说过喜欢。

妖狐在网上看包邮区和加运费区的段子,截了图发到朋友圈,没几天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包裹,里面除了茉莉花茶,还有菱角,用泡沫箱子细细装好。

茶罐里放着一张卡片,妖狐抽出来,上面是大天狗干净的行楷,写着江南无所有。

妖狐擅自在背面补了两个字。

有你。

春天刚过完不久,便到梅雨季,衣服好像永远干不透,空气湿漉漉的,走路要小心翼翼,去哪里都最好带上伞。

妖狐丢三落四,搞丢过好几把。

但他还是想回去。

想跟他挤同一把伞,想跟他趟过坑坑洼洼的小路,想跟他分享店里的最后一杯奶茶,看雨水从飞檐落下。

 

.山回路转不见君,雪上空留马行处。

 

满世界叫嚣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,妖狐也请了年假。

在梦里回到太多次江南,他想实实在在回去一次。

久别之地,用一场绵绵的小雨来迎接他。

没有提前跟大天狗打招呼,他只是在落地的时候,淋着雨,拍了一张雨中含苞的花。

刚发出去,才看到两分钟前,每天必经之路上的那颗依然没开始长叶子的树,出现在朋友圈。

来自大天狗。

我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,你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。

妖狐跑到售票处买了能最快回去的机票。

大天狗的电话进来。

“我等你。”

辗转两趟飞机,他本来想先找到对方,但是候机大厅看不到人,想想也是,一天的时间呢,哪能一直待在这?

打他的手机,铃声由远及近,从身后响起。

有人拍他肩膀,回头,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就在眼前,头发有些乱,胡子没有刮,露出一小截青色的胡茬,脸色有些疲惫却精神抖擞,神情温柔。

“该你了,带我去看雪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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